[人物百态]父亲的三轮车
2009-12-11 00:00:00 进入论坛 来源:平顶山晚报
他蹬起三轮说好,便叮叮哐哐地上路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听,甚至忽然觉得世界上最美的音乐也莫过于此了!
父亲是在我搬家前的一天晚上蹬着三轮车从二十余里外的乡下赶来的。我嗔怪他:为啥不坐车呢?父亲却笑了,搬家,这三轮车用得上。
那辆破破的三轮车,是五年前母亲在世时买的二手货,车斗锈破了,父亲便用废铁片补了补,一蹬起来,叮叮哐哐惊天动地。新居离旧址不远,只有一二百米,父亲坚决地阻止了我寻搬家公司的念头。说,这辆三轮车,足够了。
的确,虽是一辆小小的旧三轮,电视、电脑、梳妆台、我的两米长的大床、成箱的书本、宽宽的沙发、电视柜、电脑桌、成堆的衣服、成排的鞋子……都放在上面辗转而搬了。已是中秋,父亲的汗将衣服都溻得湿湿的。额头上皱纹的沟壑里,也蜿蜒着细细的汗水。我一次次地阻止道:歇歇再干吧……叔叔也在一边劝阻说,别慌,慢慢来。父亲却甩开膀子:咦,这算啥,这真沉?似乎他还正值壮年。似乎他扛的一百多斤重的大电视只是一包大棉花。
算算年龄,他早共和国七年出生,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啊。何况,他那么瘦弱……
五年前,母亲病重,父亲便是骑着这辆人力三轮往返于城市与乡村的路上,求医,问药。那次我陪他们,父亲非要我也坐上去,说轻松得很,于是在繁闹的大街上,瘦弱的父亲努力地蹬着三轮,上面坐着年轻的我和胖胖的母亲。父亲身子前倾,挥汗如雨,却蹬得卖力。
母亲去世后,我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起来。一度,压抑与苦闷撕咬着我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一日日地瘦下去,却因为不懂得,无法自解。一个国庆长假,在外的姐姐说来我这里散散心吧。父亲亦不忍看着他的女儿忧郁下去,便选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帮我收拾了简单的包裹,骑着三轮车将我从家里带了出来,送到了车站。一路上,望着父亲苍老的背影,我不禁泪流满面——在他眼里,我还算是个有出息的女儿,可总打不开自己的心结,过着不堪的日子。
居无定所的日子,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可以成为搬家的理由。几年中,我一次次的搬家,父亲每次都是那个最忠实的搬运工。这辆三轮车,也一次次地随他辗转。虽是最不堪的日子,父亲,从来都是贴在心底深处最亲近的人。
等将最后一本书擦拭干净,放进临时书架,我的新房间亦算是安然有序了。父亲擦了把汗,说要回去。我说不行,总得在这里休息两天吧。父亲笑了,这算累?回去吧,家里好多活。知拦他不住,便不知该说什么,唯余心酸。
父亲终是要回去了。那小小的车斗,放了我的一大包旧衣服,一袋不用的电线,一摞过时的杂志报纸,一堆纸盒纸箱子,上面,还高高地摞着一个我要扔掉的废旧布衣柜。父亲说,别扔,可惜了呢。我还是带回去吧,也许用得着呢。我阻拦,怎么会用得着?哥嫂们都有上好的衣柜啊。父亲仍固执地捆了上去。
父亲跨上三轮那一刻很豪迈,回头对我说放心,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我说,行,到家让我哥给我个电话。他蹬起三轮说好,便叮叮哐哐地上路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听,甚至忽然觉得世界上最美的音乐也莫过于此了!
接到哥哥的电话已经是晚上,不服老的父亲硬是在路上蹬了两个多小时。后来,我回去看望父亲,发现那辆三轮矮矮地缩在院子的角落里,而那个布衣柜,歪歪地竖在他的床头,里面,放着他的衣服。我鼻子一酸,终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纤云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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